夏妍在周六的早晨,再次来到了医院。
任晴晴的情况得到了好转,她在周五转入了普通病房,但对于为什么要跳楼,她一直闭口不谈。
夏妍刚到病房门口,就被任晴晴的父母堵住。
“你就是晴晴他们班的班主任?”
夏妍看着两张愤恨交加的面孔,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“我是高二三班班主任,我叫夏妍。”
“我们家孩子早上去学校的时候还好好的,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,夏老师你可以好好解释一下吗?”任晴晴的母亲红着眼睛说道。
“事情现在还在了解中……”
任晴晴的父亲大声喝道:“你是班主任,你必须要负起责任。”
夏妍深吸了口气,“现在学校和家里两方面都要调查,也要等任晴晴愿意说的时候。”
任晴晴的母亲拔高了音量,尖着嗓子叫道:“什么家里?你这是打算推卸责任了?”
在病房守着的老师见状,上前想要拉开任晴晴的父母,不料两人情绪更是激动,直接怼到了夏晴的面前。
忽然,一只手向前握住夏妍的肩头,将她往后一拨,护在了身后。
夏妍抬头,正看见江丛的后脑勺,还有他宽厚的肩膀。
“我知道孩子出事,你们很难过,事情警方会调查清楚,请你们不要为难夏老师。”江丛沉声说道。
任晴晴的母亲收敛了动作,依旧神情激动地说道:“可是,这事情说不定就和她有关系,谁知道她是不是对我们家孩子说了什么过分的话?”
江丛眉心微拧,漆黑的瞳色划出一道尖锐的光芒,他不冷不淡地回答。
“在事情还没查清以前,请不要下任何的定论,这样也会干扰警方的调查。”
任晴晴的父母终于是闭了口,但仍用着愤怒的目光看着夏妍。
江丛转身,看着夏妍怀里捧着的一束橙色的天堂鸟,把它拿过来交给那位老师。
“夏老师,我还有事情要找你,我们下去谈。”
他目光沉静地紧盯着夏妍,她终于从脑中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,点了点头。
走的依旧是上次的楼梯,这一边空荡荡的,只有他们低沉的足音,在楼道里回响。
夏妍侧眼看了看他,他的面孔是微冷的瓷白色,衬得眉眼乌黑,更显深沉。
如果说顾愔诚明快张扬,像一道阳光般热烈。那么江丛就是沉静淡泊,如一束月光般清冷。
夏妍呼了口气,“刚才谢谢你,江警官。”
江丛笑了笑,“我是真的有事找你。”
“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。”
江丛顿了一下,“任晴晴什么也不肯说,她的父母也很不配合,我需要你帮我仔细地问问她在学校的交际情况。”
“江警官也觉得和学校有关吗?”夏妍小心地问道。
“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,她今年高二,在学校已经一年,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事情,肯定会有人留意到。”
夏妍觉得他讲得有道理,便应承了下来。
走到医院大门,夏妍低头看了看手机,时间才是刚刚十点。
江丛问她:“夏老师是住分局附近吗?我正好回去,送你一程吧。”
夏妍点了点头,两人便一同离开。
想到刚才的事情,夏妍有些疲惫,神思游离地一直盯着车窗外。
忽然,马路边上的一个招牌吸引了她的目光,她望着望着,便侧过身去。
“怎么了?”江丛问她。
夏妍的手指搭在车窗边缘,低声呢喃:“那家馄饨店马上要拆了……”
就是她从小吃到大,比她年龄都还要大的馄饨店。
江丛这才反应过来,他放缓了开车的速度,在路边找了一个停车位。
“江警官?”夏妍回头不解地问他。
江丛朝着馄饨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,“既然马上要拆了,不去吃最后一次吗?”
夏妍笑了,她低头解开安全带。
“那么我请你吧。”
江丛看着她颊边跟着垂下的发丝,卷曲的发梢在她的胸前轻弹了一下,忽然很想伸手帮她拨到耳后。
但他只能紧握住方向盘,低声回她一句。
“好。”
馄饨店的入口在老街的巷口,已经有一定的年代。目前这一片街区,都列入了拆迁的范围。
这个时间吃早餐太晚,吃午餐又太早,店里人并不多。
夏妍点了两碗招牌馄饨,就和江丛坐在了最外面的座位。
他们听着老板在里面和其他客人聊天,说合适的店面再找不到,可能就要歇业了。
夏妍低声说道:“那太可惜了,这家店我是从小吃到大的。”
江丛看着她惋惜的面孔,心里却是隐隐一动。
他微微扬唇,“比你年龄还大吗?”
“啊,你怎么知道的?”夏妍惊讶地回道。
江丛嘴边的笑意更深了,“我猜的。”
馄饨端了上来,圆滚滚的馄饨在微黄的汤里浮沉,上面撒了点青翠的葱段。
江丛尝了一口,顿了一下,不禁垂眸细望。
“是不是很鲜?”?夏妍轻声说道。
招牌馄饨是四种海鲜混合的口味,一个馄饨里面有蟹籽,虾仁,元贝,还有一个小小的鲍鱼,合着猪肉泥一起包裹。
猪骨汤底,里面放了韭黄和虾皮,清淡又简单,并不会抢走馄饨的鲜味。
江丛赞许地颔首,“味道真的很好。”
“这家店离分局不远,江警官以前你没来吃过吗?”
“我不是本市的人,所以对周围并不是很熟悉。”
“原来这样。”夏妍低下头去,继续吃着。
忽然,江丛抬头向着前方望去,他正对着的是馄饨店的里面。
靠墙的桌边,一个年轻的男人正低下头去。
江丛微微蹙眉,刚才他敏锐地感觉到那个方向传来的一道视线,锐利而冰冷。
如果没有猜错,就是那个人。
不过片刻,里面那人起了身,抽出纸巾擦了擦嘴。一身利落的运动装束,很年轻。
“小伙子,你打包的生馄饨。”老板在后面叫他。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转身拿过来,又慢慢地走了出来。
他的声音只有这么轻轻的一声,但对夏妍来说却是那么的熟悉。
她浑身一颤,飞快地回过头去。
是顾愔诚,这个点他是刚从学校出来,准备回家。
这时,江丛也认出他来了。
那个傍晚的天台,这个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上楼顶,将那扇门猛地一下打开。
夕阳余晖瞬间洒落在他身上,他弯下腰去,大口地喘息,大颗的汗水从他的脸边滚落。
后来,他默默地看着江丛和夏妍,从他的身边离开。
江丛记得,当时他看自己的眼神,也是一样的感觉。
锐利而冰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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